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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光鹿杂志 第六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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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沧海归舟》
栏目丨清欢 作者丨卿柚柚 配图丨网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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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看得见须稽山上绵延万里的绮丽桃花,却唯独看不见那个孑然一身,守在悬崖上苦等了他三年的药姑琴药。
往事飞鸿踏雪,人生浮云朝露。
原来,结局早已尘埃落定。
01
已经,是仲夏了。
须稽山的大片桃花林却依旧氤氲在一片春末的水雾中。
拜月楼的水井在西南方,距离我的药草园虽说只有百米的距离,但对于我来说却宛如相隔千里。此时,我提着重如磐石的水桶,喘着粗气,踉踉跄跄地往药草园拖。
大师兄和三师兄坐在高大的树枝上,嬉皮笑脸,“小师妹,当归,当归!”
五师兄也眉飞色舞地冲过来打趣,“再这样下去,小师妹真的要变成当归了。”
我无可奈何地摇头,继续艰难地移动着水桶。
我的名字并不叫当归,我有一个与丑陋外表截然相反的名字,叫琴药。
而当归,是三年前雪翎离开时,带给我的一把种子。此后,我便将种子种入了我的药草园中,呕心沥血,悉心照料。希望它们茁壮长大,早日开花结果。
那样……或许会离雪翎的归期近一些罢?
园角的当归已经结了一簇一簇的花骨朵,我舒心惬意地远远看着,疲惫侵袭,只好暂且靠在树下歇息。
倚靠着树干,我拭去额角的汗渍,眯着眼仰头遥望晴空上漂泊的行云,竟有些须臾的恍惚。
这时,从主殿传来了熙攘喧嚣的争执声,等到势头稍静些,五师兄惴惴不安地跑进了我的园子。
“小师妹,雪翎回来了!”
“回来了?”我拾起脚边泥泞地里的一滴鲜红欲滴的果实,塞入口中,酸涩呛人,真真切切。我拍了拍自己的脸,缓缓起身。
真好,真好。这并不是黄粱一梦。雪翎终于回来了。
我低下头,悄无声息地落下泪来。
02
是三年前的事了。
那日刚落完一阵绵绵春雨,天空阴霾得像沉睡中的困兽,满园的萧条与凄冷。我拖着锄头经过偏殿,却无意中听到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争执。
偌大的殿堂,师父的面前站了一个面孔陌生的雪衣少年,十二三岁的模样,与我一般高,一脸与年龄及其不符的倔强与不屑。
两人对峙了片刻,师父叹了口气,似是妥协,“既然你不愿归入我门下,也不愿唤我师父。那么,便唤我一声先生吧。”
少年开口欲答,肩膀忽然一阵抽搐,他侧过脸开始剧烈地咳嗽。
待稍稍平静些的时候,我看见他缓缓移开的手心与袖口都沾满了浓稠的血液,妖艳得宛若啼血的罂粟。
这个人,他快死了。
我看到他第一眼便知晓—--他的病,无药可医。
这个面色如纸,眼如鹰隼的少年,便是雪翎。六月飞雪的雪,青天白翎的翎。
多么自由的名字,我在心底感慨万千。
后来的我才知道,他的心如同他的名,一样不羁而自由。他不止一次告诉我,他只是一个寄居客,一直在等一个人,所以,随时都会离开拜月楼。
每个人的一生,都会邂逅一次烟火。而雪翎已经拥有,所以之后所遇到的人,他便无法给予更多的温暖。
就比如师父,数月前的位于夕山的堰岑门惨遭灭门,师父将他从刀光剑影、尸骸遍地的修罗场里救了出来,可他从未谢过师父,甚至不愿意成为他的徒。
是的。他认他为师,亦不学习他的轻功与剑法。拜月楼清一色的黑灰色布衣。只有他,也仅仅只能是他,一身孤立野鹤的白。
“师父救了你。你为何如此执拗呢?”抑制不住好奇心的膨胀,那日我终于忍不住问他。
“那又如何?”他蹙眉淡笑,“我只是一个过路人,暂时在这里歇脚罢了。在见到那个人之前,我不能轻易地死去。”
那会是怎样一个人呢?是像画卷诗书中描绘的那样仙姿佚貌、倾国倾城的美人吗?
我摇了摇头,不得而知。
03
拜月楼在须稽山的半山腰,往下便是俗世凡尘与苍茫大海。而往上,穿过大片茂密的桃花林,便是须稽山的断壁悬崖。
那日天色明媚,微风拂面,我带着雪翎爬上崎岖陡峭的山道,穿过竞相开放的桃花林,站在了须稽山的最高处。
他气喘吁吁地扶着悬崖边的岩石,往下俯瞰。
“琴药。这天空与海,如此的一望无际。”雪翎的胸口剧烈起伏,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,“从这里是否可以回到夕山?”
我望了望脚下苍茫无尽的大海,想了想,“这海如此广袤无垠,四通八达。定是可以回到夕山的。”
堰岑门位于夕山山巅,他,来自那里。这海上来往船只数之不尽,他等的人,又会在那一艘?
那日之后,雪翎便每日都来到这悬崖上眺望,一坐便是大半天。山路杂草丛生、崎岖蜿蜒,他常常边走边停下来休息。
看着他撕心裂肺的咳嗽与挣扎的目光,我一次又一次的埋怨自己。
世人称我为拜月药姑,普天之下没有我不知晓的药与毒。而面对我最喜欢的人的身体,我却无能为力,如此讽刺至极。
“无大碍。”他笑得倒是清风云淡,仿佛这残破不堪的躯体并不是他自己的,“在见到她之前,我是不会死的。琴药,这点你大可放心。”
或许是这样的空等太过无望,终于有一天,他问我,“这须稽山可否有船?”
我蹙眉摇头。
半晌,我想了想,又点头。
“我们可以自己建造。”
每座山都有这样不为人知的山洞,藏在葱郁高大的树木与绵密交错的藤蔓后。里面或许会有价值连城的旷世珍宝;或许会有三首六臂的远古奇兽;运气再好些,抑或可以碰到书卷中描绘的得道高人。
我便知晓这样的一个山洞,藏在溪涧与桃树后,十分隐蔽。
只可惜里面没有奇珍异兽,也没有的仙风道骨的高人。但是,却有扭转宿命的缘起。
我带着雪翎来到这里,“这漫山遍野有着数之不尽、用之不竭的桃树,我们可以用来造船。等到她出现,你们可以一起乘船回夕山。”
雪翎望着我感激地点头。
事实上,我也不知道他等的那个人会在何年何月出现,抑或永远不会出现。
但我知道,他不属于须稽山,不属于拜月楼,亦不属于我。他终究是要回到天的那一端,回到夕山,回到她身边。
而我于他,不过是一个红尘过客。
04
每日午后的余暇与夜深人静的夜半,我们来到后山伐树。用斧子,一停一顿地砍。他的身体羸弱,而我精通药与毒,并没有几个师兄那般五丁开山的武功。
我们造船的进度极其缓慢。
众星捧月的夜。我听着沙沙作响的磨砂声,望着深邃的星空出神。吴刚此时此刻是否也如我们一般呢?我是如此地羡慕他。
我无法告诉身边的雪衣少年,关于这份难以启齿的喜欢。我只是一个笨拙且外表丑陋的侏儒,自从十二岁开始,我便不再长高。别人在茁壮成长,而我却与之相反,愈发矮小。
光阴的罗盘碾压过境的第四年,这艘我们苦心建造的船终于完工,有舱,有帆,也有桨。
而雪翎也愈长愈高,不知不觉中,我已经需要仰头才能与他对视。
但他苦心等待的那个人,却一直都没有出现。
他饮着溪涧中清澈见底的山泉,对我说:“琴药,这四年的帮助,我感激不尽。”
我笑着摇头,继续用砂纸细细打磨船身。雪翎不懂,在爱情里,是没有感谢这一说的,有的只有心甘情愿,饮鸩止渴,甘之如饴。
“我把我与她在夕山的故事告诉你吧。”他轻叹了一口气。
这四年来,我从未问过他与那个人的曾经。我在等他主动开口。
我知道总有一天,他会主动告诉我的。秘密是煮沸的水,终究会蔓延出他空洞洞的胸腔。
05
夕山有着炽热似火的炎夏,与肃杀凄冷的寒冬。而雪翎偏偏不爱那夏,只爱那万径人踪灭的冬。
那年冬天,大雪纷飞,冰冻三尺,他与母亲在偏僻的山道上遭遇流匪的劫杀。他的母亲当场死亡,而他滚落悬崖,在雪地里昏迷了一天一夜。
他没有死,即使是去阎罗殿前走了一遭,也终究还是被挽救回红尘。救他的人是堰岑门的二小姐,朝翡。
那个少女,有着如她名字一般美丽惊艳的双眼。那是异于常人的幽碧色,宛若镶嵌在天际、熠熠生辉的碧绿琉璃,人间绝无仅有。
她看着病榻中他错愕的眼神,浅笑着阖上眼眸,“对不起。吓到你了,这双眸子是与生俱来的,他们都害怕……”
“不,很美丽。”他摇头,艰难地蠕动嘴唇打断了她的话:“很美丽,像渺加河畔的月光。”
朝翡在山道下的悬崖边将他捡了回来,安置在堰岑门休养。他在冰天雪地里昏迷了一天一夜,被发现时已奄奄一息,只剩下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脉搏。
能被救活,已是上天赋予的奇迹。他的身体便是从那是落下的病根,从此之后孱弱至极。
她却对他说:“我会武功,可以打败伤害你的人。你把夕山当做你的家便好。”
朝翡在雪夜里舞剑,青碧色的剑花贯穿了夜色,像星尘,像烟花,凌波绽放。他坐在门槛上看得如痴如醉。
那一年,他十一岁,她十六岁。
他是一只起落在云海与深潭间的野鹤,是一只有着仞利目光与锋锐利爪的鹰隼。他不屈服任何人,却心甘情愿地归属于她。
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安排,她注定是他的光源,是他的软肋,也是他要用全部生命追随的星辰。
十三岁那年,他的旧疾复发,在病榻上昏迷了两天两夜。
梦中他见到血光冲天,尸骸遍地,血肉横飞。他挣扎着,嘶喊着,痉挛着。醒来,却只看到一片化为废墟的堰岑门,明明灭灭的余火舔着断壁残垣。
救他的人是一个眉目清朗、笑容温和的中年男子。
然后,他被一路带往千山外水外的须稽山拜月楼。
“朝翡她还活着。”雪翎倚靠在船板上,发出沉闷沙哑的呼吸声。或许是因为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,他开始咳血。
我冲上前去,一手轻抚他的脊背,一手从怀里的瓷瓶里拿出丹药让他服下。
过了半晌,似是舒坦了许多,他才开始断断续续地为我拼凑出下面的故事。
“那日,她因要事下了山。而我在堰岑门留下了信物,她定是看得明白……”
他仰望向星辰的眸子熠熠生辉,因疾病而毫无血色的脸庞在这一刻充满了温暖的希冀,我不由得看得痴了。
“琴药,我要离开了。我不能坐以待毙。”
“什么时候?!”我错愕地抬头,拿着砂纸的手腕难以抑制地颤抖着。
“在天明之前。”雪翎缓缓伸出手,抚摸着我凹凸不平的脸颊,“感谢你这四年对我的帮助。”
雪翎,我的雪翎,我最爱的少年。他最终还是要离开。
离开须稽山,离开他生活了四年的拜月楼,离开爱他爱得悄无声息无法言表的琴药。
临行前,他送给我一把种子。我看了看,闻了闻。
—--是当归。
分明寄奴约当归,远至樱桃熟。
何事菊花时,犹未回乡曲?
他离开后的那天起,我便将当归种下,尽心尽力,悉心照料。我常常躲在自己的小厢房,用蘸满墨汁的毛笔,在纸上绘下他的容颜。
一遍又一遍,我生怕忘记了他的模样。与日俱增的思念喷涌如泉,我无处宣泄,无处倾诉。
而须稽山外,人海汪洋,淹没众生,雪翎如泥牛入海,音信全无。
我不知道他是否找到了他等了七年的朝翡,不知道他的疾病是否与日恶化,不知道他是否吃饱穿暖。
每日,我都到须稽山的悬崖,远远地眺望。过尽千帆,哪一艘上会有我朝思暮想的少年?
他走了三年,我便等了三年。
时光荏苒,浮生燕垒。如今,他终于回来了。
06
阔别三年,雪翎变得更加高挑消瘦了。从前,我还能抵到他的肩膀。而如今,我只能到达他的胸口。我看着他瘦削如纸的身子,心里酸涩无味。
这三年的漂泊流浪,居无定所。他怎么能不瘦?
我带他去看药草园里种的当归,我对他说:“雪翎,你看这满园的当归已经长得这么好了。”
他露出苦涩的笑容,眼神黯淡地俯身折下一片绿叶,“蝶团飞,莺乱啼,陌上花开人未归。”
我的心口宛若刀绞。我想了想,踌躇又踌躇,强颜欢笑道:“雪翎,你等的那个人已经来了,就在这须稽山。”
是的。三个月前,我见到了他等了七年的那个女子。
她满身是血地躺在半山腰的溪涧旁,眼神几欲涣散。只消一眼,我便断定她就是朝翡。
这样翡碧的月色双眸,人间何处寻?
不幸的是,或许是因为缠身的杀戾之气太过沉重,须稽山中沉睡了百年的镇山灵蟒将其咬伤。
而不幸中的万幸,是她遇见了我。须稽山的拜月药姑,不会女红琴瑟,不会舞剑轻功,只擅长于毒与药。
朝翡昏迷的七天七夜里,我将她的面容看了成千上万遍。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,是否值得我最爱的少年赌上一辈子的追随。
在这七天七夜,我有不计其数次的机会可以杀了她。但我并不愿这么做,雪翎耗尽了生命的余力在寻找她。
而我怎么忍心让他肝肠寸断,怎么忍心掐灭那最后一寸烛火。
救活了朝翡之后,我拒绝了她的千恩万谢。我说,我只需要你的一句话,一句话足矣。
我带着雪翎行程缓慢地行走在山道上。
他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,每走一段路他都要扶着桃树休息片刻。他的肺就像陈旧的老风箱,里头有不计其数的虫鼠在来回穿梭。
我不懂,这漂泊在外的三年,他究竟是如何度过的。
或许是山路陡峭,他已精疲力竭。雪翎靠着一棵桃树微微阖上了眼帘。许久,他的肩膀颤了颤,重新睁开眼后,那锐如鹰隼的眼眸里却流淌出了悲戚与绝望。
“琴药,你可知我为何会回来?今天的场景,我在梦中见到了无数次。
梦里是迟暮的季节,布满雾霭的海面上昏天暗地。我在划桨,而朝翡躺在船舱里一动不动,她那么安谧惬意地闭着眼,好像是睡着了一般。
我茫无目的地往前划,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归途是何处。凄风冷雨,惊涛骇浪,船小而简陋。似乎随时都可能沉没。可我并不担忧。
只要她在身畔,只要在一起,去哪里都好。
梦里,我回头望了一眼,看到须稽山漫山遍野的大片明艳桃花。我便明白了,只有回到了须稽山,才可以再见到朝翡。
如今,我回来了。她果然在这里。”
我听着他话说的同时,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—--那是我四肢百骸被摧枯拉朽的力量撕扯得粉碎的声音。
他看见须稽山的绮丽桃花,却唯独看不见我—--那个孑然一人,守在悬崖上苦等了他三年的药姑琴药。
07
拨开遮挡住洞口的厚重藤蔓,山洞里的那个少女正背靠着石壁阖眼休息。那副曾经柔情绰态的躯体,如今看来,却万般瘦削。
只有那翡碧色的眼眸,其中流淌的月色流光,依旧旖旎缱绻如昔。
她看了我一眼,再把目光转向雪翎,轻轻道,“雪翎,别来无恙。”
雪翎怔在原地半晌才回神,而后三步并作地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了摇摇欲坠的朝翡。
他等了太久太久,久到他的声音里全是哽咽与疲惫。
“朝翡,我们回夕山去好不好?”他捧着她苍白消瘦的脸,语气里充满了恳请与哀求。
“不。”她轻轻摇头,“不回去了。”
雪翎的身体猛然一震,仿佛被雷霆击中,但很快恢复平静。他用宠溺的口吻应道,“好,我们不回去。你在哪,我便也在哪。”
或许这便是世上最真挚澄澈的爱,无论他等的她外表如何,身份如何,有多狼狈。他都一如既往地用性命相守。
有她的地方,四海皆是夕山。
待到夜色浓厚,山雾混沌,洞里的朝翡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雪翎拉着我走到洞口,面色沉重道,“你心如明镜,应该已经看出。若是朝翡来此只是为了找我,那为何要到七年后才来?只有一个解释,她来此,是为了……”
是的,我心知肚明。她来此,是为了复仇。
名震中原的大户在一夜间满门被屠,而万里之遥的须稽山拜月楼之主在那夜带回了一个疾病缠身、来路不明的少年。
一切似乎都是命运提现,水到渠成。巧妙得那么不可思议。
他继续道,“琴药,这七年来,我从未主动求你帮过我什么。这一次,帮我准备药,我要带她离开。”
“好。”我不假思索。
我无法拒绝雪翎的任何一个要求,正如他也永远无法拒绝朝翡。
在我爱上他的那一刻,我已将余生的悲欢喜怒、生杀予夺的大权交付于他。哪怕要奉上我的生命,我也在所不惜,无怨无悔。
只是我从未想到过,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。
是送他去死。
晨光微露,天际云霞呈现鱼鳞状图案。整座须稽山空寂如网,弥留着抽丝剥茧的微冷寒意。
我与雪翎合力将木船推入海中,他的衣角与鞋面沾满了斑驳的沙砾。他跃上船后,回眸看了我很久。
他说,“倘若我能活着,每年我都会托人带给你一把当归。”
他说,“再会,琴药。”
我笑而不语,只是点头。我怕开口的那瞬,盘旋已久的眼泪也会随之夺眶而出。
千舟已过万重山,他们是否会寻一个安谧僻静的村落,从此男耕女织,安居乐业。再然后,江湖夜雨十年灯,他们是否会儿孙满堂。或许,他会对着膝下子孙谈起那开满桃花的须稽山,或许,也会说起那个拜月楼里矮小丑陋的药姑琴药,那个不会琴瑟歌舞,终日与药与毒作伴的侏儒。
但他一定不知道,那个永远长不高的侏儒也曾和他一样,用尽毕生的力气,去追逐一抹不属于自己的风。
我站在悬崖上远眺那渐行渐远的小船,将手中厚厚的纸撒向天空。
明灭的星火与残缺的白纸翩跹在虚空,从那未被燃尽的纸面上,依稀可以看出一个少年的笑靥。
那么的跋扈不羁,也是那么的明亮温和。
我最爱的少年,我对他撒了一个谎。这是此生唯一的,也是最后一个谎。
在朝翡苏醒的那一天,我将雪翎的事告诉于她。当看到她眼底那赤裸裸的茫然与迷惘时,我心里一片荒芜与冰凉—--原来,她早已忘记了他。
七年的艰难求生与颠沛流离,岁月早已让那个少年从她的脑海里抹去,多么讥讽?我握着她的手,将我所知晓的、他们之间的故事只字不漏地告诉她。
我说,我救了你的命,但我不求回报。我只要你再见到他的时候,对他说上一句—--
雪翎,别来无恙。
08
在他们离开的第七天,我又见到了朝翡。
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恢复的记忆,也不知道,雪翎为什么没能带她走。
她提着染血的剑,一步三摇晃地走上正殿。而她的身后,狰狞的血将拜月楼的长阶染得猩红,三师兄和五师兄的尸体横躺在石道上,面容扭曲。
“万里白雪飞,劳燕难相见。如此一切都该做个了断了。”她将染血的剑锋直指正殿中央的师父。
大敌当前,师父面不改色,剑鞘未出,只是叹气,“这么多年,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。”
“这些话,你留着给我九泉下的爹娘说吧。”
话落,清影舞动,那双青碧色的眸子杀气四溅。她用尽余力,在虚空画下了咒印。
刹那,半空万剑齐发,刀刀致命。
而师父仍旧笑意盎然,不躲不闪,仿佛一切尽收在掌心。
“不可以!”我再也按捺不住,从藏身的柱子后趔趄奔出。
然而,有一个人的速度更加迅猛。
万剑撕碎肉体的声音响彻大殿,尘埃落地,烟雾尽去。雪翎那皎洁如雪的衣裳开满了大片大片妖艳诡谲的血花。
朝翡不可思议地望着他,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跌落在地。
无人知道这隐藏在他心底数年的感情为何会在这须臾间喷涌爆发。我甚至无法得知,他从何而来的气力,做出这惊人的举动。
“得失一心知,我啊,终究不是草木无心之人啊。”
他吐出一口鲜血,竭尽全力抱起她的身体,微微颔首,“师父。为这刚刚的这剑,为这须稽山四年来的朝暮之情,让我带她走吧。”
不知为何,那瞬,我在师父的脸上看到了落寞与悲切。
那是他第一次叫他师父。
万里桃花林在寒风的摧残下颤颤摇曳,曲折陡峭的山路在此刻更加崎岖。
他抱着朝翡,片刻不停,一路向上。
两人的血液宛若涓涓而下的溪流,一路流淌,触目惊心。我跟随在后,心如刀剜般痛,却无能为力。
直到到了悬崖,雪翎才缓缓放下了她,将她的头颅倚在崖边的巨石上。
朝翡伸手握住他的手,气若游丝,嘴唇翖动,似乎想要说些什么,却只吐出一串血沫子。
此时我已经不能去打扰他们最后的相聚。我站在桃树后,看到雪翎附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喊她,朝翡,朝翡。
仿佛要将这空白的七年与茫茫无尽的未来,一口气道尽。
听着听着,朝翡露出了恍惚而迷离的笑靥,轻轻说了一句话,几乎是一字一顿,万般不易。
当雨水落下那一瞬,她的手中从雪翎手中颓然滑落,再无声息。
雷雨交织,血与水渲染了整个世界。他抱着她转头唤我,沙哑而无力。
“朝翡的最后一句话是,你的师父其实是你的亲生父亲。他们为了我的母亲,争了一辈子,斗了一辈子。到最后,却没有赢家。”
“在我十三岁来到这里之前,我的名字,不叫雪翎。”
巨石崩裂,风雨婆娑。我的大脑猛遭重击,原来,他早就知晓这一切。
所以即便是奔赴死亡,他都毫不犹豫在所不辞。
“即使她不在了,这一切都是可以重新开始。”我的脸上早已湿漉漉的一片,分不清是雨是血,抑或是泪,“我会用尽余生,寻遍天下良药,治好你的病。”
“哈哈,不。琴药,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。 ”他发出短促的笑声,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囊放入我的手心。
雨势愈来愈大,我接过,颤抖着打开。
也就在那瞬,眼前黑影闪过。雪翎抱着朝翡从崖顶一跃而下,直坠沧海,恍若一梦。
我手中的锦囊里撒出了一堆细细密密的种子。
—--尽是当归。
我探头望下崖底,沧海无尽,波光潋滟,却早已不见了那袭白衣。雷声交织,落在耳畔。
我闭上眼,世界只剩荒芜寥落。
此间红尘,从此再无沧海夕山,再无雪翎与琴药。
- 作者 -
卿柚柚
笔下潋滟花开,愿我的故事能陪你度过无数个不眠的白夜。网络短片写手,目前已有三十余部作品,多见于各大文学公众号、微刊等。
- 主播 -
曼棠
目前在自己喜欢的城市读书,努力生活,想做一个用心写故事的人。
- 说明 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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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期编辑:和悦
技术剪辑:千凡
统筹监制:霍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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